投资人说

耀途资本:我们为什么在以色列投资从0到1,在中国投资从1到N的技术创新?


耀途资本:我们为什么在以色列投资从0到1,在中国投资从1到N的技术创新?

口述 / (耀途资本创始合伙人)杨光

采访/ 于丽丽

2015年6月,我和前同事白宗义两个80后共同创立了耀途资本,专注于投资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领域的技术创新公司。

其中,底层技术主要在以色列投资,技术应用层面则主要在中国进行布局,这是因为两个国家各有其长:以色列创业公司更擅长从0到1的颠覆式创新,投资退出以并购为主,除考虑技术壁垒之外,投资以色列公司的另外一个重要考虑要素是我们能否为其带来中国产业的协调效应,从而有利于相对较低估值投资有价值的项目;而中国广阔的市场则更适合有一定技术壁垒但强在商业化应用的优秀公司,利用市场的优势,在不同的细分领域有产生平台级公司的想象空间

我俩都是理工科出身。我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电子工程系,曾供职于微软和韩国SK电讯从事技术研发工作,软硬件都做过。我的搭档白宗义毕业于复旦大学,曾在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二院从事电子战及军用雷达通信系统研发及项目管理,很懂硬件。

后来我俩都在以色列基金Infinity共事多年。这是一家典型的美元基金,两个创始人都是以色列的犹太人。一个做过以色列空军F-16战机飞行员,一个则做出过两家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当时,我们在中国和以色列都投项目,除重点在中国投资半导体、电商、企业级服务等方向外,也会去找一些以色列在这些领域更前沿的科技项目,希望通过引入以色列的前沿技术,帮我们在中国的被投企业去增值。

这个过程也让我和白宗义看到,在以色列存在着很多从0到1的颠覆式创新技术,因为这个技术没有被市场验证,所以有时候在以色列是被低估的,但这个技术如果拿到市场庞大的美国或者中国得以应用,就会被更好的激活放大。

我们为什么创业?

2015年初,看到互联网行业流量红利在枯竭,我们预判技术变革将成为推动中国未来十年经济增长的核心驱动力,而且相比来说,技术创新类公司也有更高的收购价值:to c的商业模式创新项目只有跑第一第二才有退出可能,但技术类公司只要你在某个细分行业做到极致,都有可能被相关行业收购,作为投资来讲,它有更高的壁垒和更多的退出渠道。

商业模式创新项目依赖中国这一最大的消费级市场,但B2B核心技术创新基本是全球竞争的格局,中国强在技术应用,底层技术的核心技术创新并不是目前国内的优势,因此在技术驱动领域从事风险投资,尤其是底层技术一定要跳出单一市场,需要站在全球的高度。而一直以来的工作给了我们这样一种视角。

2015年5月,我和白宗义决定出来创业。我们选择的方向主要是物联网,大数据及人工智能。 耀途资本第一期人民币基金募资,因为我们的选择并不是市场上的主流方向,所以当时我们没有大规模对外募集,主要是自有资金,加上周围一些企业家朋友出资,规模只有五千万人民币,这个基金到目前投了14个项目,80%都是B2B的技术创新公司。目前60%拿到下一轮融资,并且有3家连续拿到三轮以上的后续融资,后续的投资机构里包括阿里、HTC、万得资讯、复星集团、三星和MTK等产业巨头。

等到2016年下半年我们募第二期基金时,因为很多投资人看到我们可以比这些专业的产业资本更早布局到一些技术类公司,以及专注,专业,基于产业链深度研究及生态圈整合的打法之后,二期基金募资就非常顺利,很多之前的LP追加投资,一些国内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互联网创业新贵,和民营母基金,也都投了进来。二期基金是等值三亿人民币规模。三期募资大概在预计在今年年底启动,已经多家母基金,上市公司确定参与,规模不低于六亿人民币。

为什么底层技术在以色列布局?

2015年8月以来,我们累计在以色列投资布局了8家底层创新的优秀公司,涉及交互技术,传感器(激光固态雷达,双摄底层算法),卫星通信,智能投顾,AR光学模组,固态存储等细分领域。

很多人会好奇,为什么国土面积相对狭小,人口也不过800万的以色列会有那么多颠覆式创新。我觉得有这么几方面,一是它的周围都是敌对的阿拉伯国家,政治地缘环境恶劣,本身又没有任何自然资源,这让他们不能做任何低附加值的创新,而是必须针对全球市场。这种情况下,以色列人不得不去从事技术类的创新

以色列理工学院有一个校训,就叫技术捍卫自由,创新供给世界。这个国家对这句话践行地非常完美。从研发投入上看,以色列的研发费用比重全球最高,人均发表科研论文数量也是全球第一,全球有超过300家世界500强的公司在以色列拥有研发中心,300度家跨国企业在此进行投资与并购,包括华为、小米、联想和上汽在内的中国企业在以色列设立研发中心。另外不同于硅谷的创新很多来源于斯坦福大学,以色列有很多技术创新来自于军工,众多的国防尖端技术被转化为民用产品。再次,从纳斯达克的上市公司数量来看,以色列排名第三,其中美国第一,中国第二。以色列靠600万犹太人就能在纳斯达克上市公司数量上排名第三,可见它的技术创新能力之强。

很多以色列企业在经营几年后功成身退,主要是卖给欧美的大公司。最负盛名的案例是以色列的Mobileye公司,这家利润只有1亿多美金的公司却以153亿美金的价格被Intel收购。另外,以色列创业公司的成功率在4.7%左右,大幅高于中国创业公司的成功率。他们擅长在单个细分技术领域做到极致,因此尽管某些技术公司针对的市场规模不大,但因为细分领域的技术领先一般都有人有兴趣买,所以兼并收购已经成为以色列初创公司主要的退出的方式,买家不乏Google、 IBM、 思科、微软等这样的互联网和科技巨头。

以色列公司的退出机制与中国也有较大不同:以色列公司90%通过并购退出,只有10%是通过IPO;而同样在中国,大部分公司退出仍集中在IPO市场。而且更多的并购是为了充实上市公司利润,因为中国资本市场的市盈率比较高,如果上市公司本身是六七十倍的市盈率,以20倍市盈率收购创业公司对上市公司来说是非常划算的。但受制于监管,国内上市公司收购亏损的技术类创业公司的案例在国内还不是很多见。

从全球产业发展的格局来看,消费类电子及企业级服务迅速从欧美日韩转移到中国大陆市场,以色列底层技术与中国市场的结合,确实有着非常大的想象空间。以色列的每个行业里都有很多创业公司,扎在细分领域创业。像我们关注的物联网行业,包括底层的物联网芯片,传感器,组件、平台及不同的垂直行业应用;金融科技领域里的支付、交易、智能投顾,区块链、反欺诈等,每个细分行业都有众多创业公司。

三个案例

我们创办耀途资本时,有几个投资热点,O2O、互联网金融等,我们研究过后,果断战略放弃了这几个领域。我们觉得大部分互金创业公司并没有能力解决核心的风控问题。相比而言,金融科技fintech,用技术手段提高传统金融机构的效率,是一个我们坚定看好的方向,基于这些考虑,我们筛选出智能投顾,大数据征信,反欺诈几个细分方向。其中大数据征信因为以色列并没有海量数据做训练,同时中国公司对数据的敏感性要求,我们只选择在中国来投。

后来,在智能投顾领域,我们PreA轮投资了一家以色列公司BondIT,他们是用人工智能算法应用到债券投资领域的智能投顾。2015年底的时候,很多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听到智能投顾,都会觉得比较前沿,觉得应用还为时过早。等到2016年下半年,很多大银行都开始推智能投顾。

在我们投资了以色列BondIT之后,我们带创始人去跑了几家国内银行和资管公司去谈合作,发现成功率很低,后来我们转换思路,这种国外技术如果通过一个更懂金融科技的国内平台级公司来推广才可以更快的得以在中国市场应用。

在聊了几家后,我们发现与万得资讯一拍即合。他们的联合创始人表示:投资人每天坐在万得终端前,其实并不是为了获取交易数据和资讯,而是想获得交易建议。比如:今天我应该怎样交易?怎样改变我的仓位或投资?万得就希望未来能直接提供交易建议给投资人,这背后就需要有相应的人工智能算法作支撑,未来十年,金融终端会从一个数据提供商变成一个交易建议提供商,所以以色列BondIT和万得有着很高的协同效应。

智能投顾的核心就在于背后的数据整合、数据清洗和人工智能算法。万得资讯很快与BondIT建立了战略合作,并领投了BondIT的A轮融资,共同开拓中国市场。万得在中国有20万个终端,如果把以色列公司的债券智能投顾做为资产管理模块的插件应用,就可以覆盖中国的主流金融机构。

通过这个项目,我们真正实践了如何把好的以色列技术对接到中国市场。后来这个项目还引起国内一家金融行业巨头的关注,并领投了B轮。他们希望借助BondIT的技术,在中国打造第一家用AI驱动的资产管理公司。

增强现实领域,经过研究我们发现 :C端产品研发难度大,缺乏品牌认知和长期竞争力,除非是特别牛的创业团队,否则不太适合投资。因为做面向用户的终端产品最终会面临与巨头的竞争,你没有技术上绝对的领先性怎么和这些巨头做竞争?所以行业里做C端产品拿到巨额融资,除了 Magic leap, Meta屈指可数。

然后我们去挖掘产业链最核心的环节。增强现实产业链里的核心技术是光学显示和SLAM技术,其中只有光学显示是过去消费电子行业所不具备的技术,那我们就到市场上找在光学显示这块做得最好的团队,最终选中了一家以色列公司Lumus,并在2015年末投资了他们。

2016年10月,Lumus拿到了全球最大的笔记本代工厂广达电脑、阿里巴巴和HTC共计3000万美元的新一轮投资。我们投资了Lumus这样的光学模组公司,未来华为、联想、小米这样的消费电子公司要做AR眼镜的时候没有必要自己做光学研发,直接采购Lumus的模组即可。所以它是一个B2B的生意,可以供应最核心的零部件给任何做终端AR产品的消费电子厂商。

像物联网行业,最底层是感知层。感知层要做的是收集数据,不管是视频、音频,还是各种类型的传感器,感知层的核心是要让很多原来没有联网的设备或者数据联网,未来物联网的设备联网数量会越来越多,显而易见会带来物联网芯片和传感器的增长。

我们在国内投资了一家做无线传输芯片的公司,今年预计芯片出货量会超过两亿颗,我们也在以色列投资了最先进的手机双摄像头IP公司Corephotonics,他们的设计和算法已被包括三星、Oppo、小米在内的多家智能手机厂商应用到了双摄像头里。双摄是这两年年智能手机行业的最大亮点之一,这家公司今年初也拿到了三星、联发科和富士康的新一轮融资。

物联网行业的中间层是平台层。物联网平台是承载大量数据和上层物联网应用的平台,所有监控的视频数据,还有传感器的数据都在平台上汇集,所有行业应用都要寄生在这个物联网平台上,相当于物联网行业的流量入口,长期来看有非常高的价值,但平台这块我不会选择投以色列的平台公司,因为很难移植到中国来,拿不到核心的数据。我们投资了一家行业级物联网平台,是中兴通讯出来的资深团队,目前发展非常棒,跟中移动、万科等都有很好的项目合作,与传统行业结合提升运营效率,有很强的变现能力。

当我们接触到一些项目的时候,会考虑它在行业版图里面处于什么位置,这个位置是不是最核心的?特别是在中国,怎么做成平台,怎么做流量入口。我个人更看好商业级的物联网应用,比如做工业物联网,这一块给创业公司的机会也很大,从投资角度讲可能更稳健。物联网行业的上层就是应用层,包括智能家居、工业物联网、智能建筑、智慧医疗等众多垂直行业应用。

如何避免投资泡沫?

和B2C等商业模式驱动创新不同,技术驱动创新领域的投资对投资机构以及团队的专业度要求更高。不同的技术路线之争,必须站在全球的高度审视底层技术创新,技术商业化应用的前景和现状,同类公司和产品性能对比等等,要求投资机构必须专注,聚焦,唯有如此才能专业高效。

目前国内很多投资机构已经将核心技术驱动方面的投资作为基金的重点,但仔细研究后发现,多数机构其实并没有技术领域的投资基因,过去几年,很多机构的投资策略调整多次。正如前面提到,B2B核心技术创新基本是全球竞争的格局,底层技术的判别一定要跳出单一市场,需要站在全球的高度,以更宽的视角审视投资,同时需要机遇产业链深度挖掘和研究,才能逃离行业热点来临时伴随的大量泡沫。

以智能硬件为例,过去几年,国内至少数百家的智能硬件项目拿到了天使和A轮的投资,但是拿到B、C轮的智能硬件公司很少。 以VR行业为例,当VR整个概念火了之后,你会发现暴风,小米,乐视等均推出了自有品牌的VR设备而非通过并购的方式。2015年我们团队在国内看了数十家VR公司,最后基本上放弃这个赛道。VR设备应用场景的限制性,用户体验,行业进入门槛导致到今天都没有现象级的爆款产品出现。

作为智能终端,当设备普及率不高时,基于设备所做的内容以及应用创业基本上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当我们详细梳理了VR领域的产业链之后,发现AR未来的应用场景更加广阔,而且AR最核心的部分是光学显示技术,所以2015年底我们在以色列投资了Lumus,刚才的三个案例中已经提到。

VR领域如此,智能穿戴领域也是如此,目前绝大多数的智能手环手表等项目在转型或者关闭,因此,我们基本上不会在国内投资单一硬件的项目,中国企业优势在于系统集成以及市场渠道,尤其是消费类电子行业,行业风口到来,具有技术优势,供应链成本优势以及品牌渠道资源的产业巨头进来,技术壁垒不高的初创公司很难成功。基于产业链与全球化视角看待技术投资,可以比较容易地避开行业热点来临所带来的投资泡沫。

打造生态圈闭环

投商业模式创新的项目,以共享单车为例,朱啸虎在投OFO的时候,他已经想好OFO一个月后会拿滴滴的钱,高榕在投拼多多的时候,也已经规划好拼多多未来一定会拿腾讯的钱。真正牛的机构都会去想怎么帮这些公司嫁接资源,从而实现爆发性增长。技术行业也不例外,我们也在积累产业里最专业的资源。

每年大概也会有几十家A股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后者董事级别的高管会和我们一起看项目,经过长期的互动,他们很乐于与我们共同投资或者投资我们被投企业的后续轮次。

通常来讲,上市公司出于市值管理的角度,会希望直接去控股或者全资收购一家有利润的,跟它的行业有结合的公司,但实际操作起来会很困难。因为这种公司如果技术壁垒高,发展又特别好,在中国一定是希望单独上市。这种情况下,上市公司和产业资本也会愿意往早期走,在感兴趣的细分行业,如果有特别优秀的公司,在相对早期尚未盈利的时候,就提前占位。这样将来无论是收购,还是单独上市,他至少有优先权和选择权。除了在自己公司旗下成立基金,他们还可以以LP的方式,参与到我们这种专业的早期驱动型基金,为以后的投资并购和产业整合做布局。

目前我们在物联网、企业级服务和人工智能领域,有众多的产业资本和集团或者投资了我们早期投资的项目,或者和我们共同投资,或者和我们投资的企业形成了商务合作,其中包括阿里巴巴、HTC、广达电脑、万得资讯、Oppo、三星、联发科和复星等。我们已经在自己专注的领域打造了很专业的技术投资生态圈。我们可以比较自信地说,新生代的技术类VC当中,和产业资本与上市公司的投资和产业整合,我们是做的很不错。

我们很高兴地看到,我们在2015年就开始布局的物联网和人工智能行业,逐渐成了风口。孙正义是科技行业里面最疯狂的投资人,他募集了1000亿美金的愿景基金Vision Fund,投资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物联网,一个是人工智能。

我想他可能是这样游说沙特和阿联酋王储给他投了500亿美元的,这些石油出产大国一定会想未来什么会替代石油,两种可能:

第一种结果是:未来新兴科技并未能成功替代石油,所以你卖石油仍然赚着大钱,你在科技行业里面的投资亏损微不足道。

第二种结果是:未来科技兴起,大幅度替代石油,各个行业对石油的依赖性降低,你在科技里的投资可以弥补他在石油行业的损失。

这是一种对冲思路,但我想说的是,物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春天真的到来了。